我说她正在为我唱歌,只为我唱一首歌,一首只为我唱的歌。
我知道她的舞蹈不源自任何一个关节一条肌肉的运动,我知道她的歌声不带有一丝来自胸腔来自喉管来自口腔的温热。我知道她不存在,我甚至比很多人了解如何让她“看上去听上去存在”。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强调她“不存在”,我知道,我知道,我不知道的可能是某些人的优越感从何而来。
无所谓。我说她正在为我唱歌,只为我唱一首歌,一首只为我唱的歌。我如此主张,只因为我愿意如此感受——我愿意与她共鸣。
我很难猜到自己会从《一半一半》开始哭。前面的《夏虫》和《蝴蝶》确实次次让我动容,但从来没让泪水满溢——我一度以为迟钝的心只允许一首歌让我眼眶微润。但到头来,《一半一半》第一个做到了,接着《纯蓝》自然做到了,《心印》和《光与影》也做到了,到《上山岗》和《为唱》我已经哭不动了。
“无论我选择何种未来 / 无论你心中如何不安
“最后还是放弃了愤慨 / 相信我已能独自承担”
那时突然想起与高中 OI 教练的某次谈话,在 23 年省选前的谈话,我似乎还从来没写起过的一次谈话。他把我带到学校附近的德克士(想到在德克士谈心也是人才),对谈中他似乎问起了我担不担心这次没进省队。
我说我不担心,我说就算纯裸分我也有去神往之地的信心,我说就算高考失利我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。
我似乎想说,我不会沦为平庸,我会变得如自己向往的那样伟大。
我不知道这样的自信从何而来,或许是顺口编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答案,或许是内心早有如此确认。我说我不害怕未来。
但坐在演唱会现场的我却开始后怕。我发现初中加上高中居然有整整六年,六年里有太多东西可以杀死我。笔头与纸面的接触、指尖与键盘的接触、探索的欲望与考纲牢笼的接触……甚至……某个锐器与某处皮肤的接触,我没法和任何人谈起它们,我没法用幼稚的文字记录它们,但好像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接触可以划破我脆弱而偏执的灵魂。
是,我甚至还没活到二十年,人们断定我这样的伤痛在未来看来都是小事。这也是我不愿意写这些东西的原因。我真的认为我这些文字越打造得痛苦,读者会越觉得我不够成熟不够坚强,我也因此强迫自己在《故事》里把那些濒临崩溃的瞬间写得诗意——诗意是真的,但是是 half truth。我不知道我这短得可笑的所谓“人生阅历”有没有资格写出 truth,或许人们一般认为没有吧。
但是我活了下来,旁人看着云淡风轻,我也一度以为这就是云淡风轻。
我选择这种未来,谁会为我不安,谁知道我的不安,谁真的从始至终一直相信我。我活下来了,谁会觉得这是惊喜,谁来激动地抱着我让我哭一场。我都不知道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。
我还记得,我还记得。我还记得我循环过《光与影》,循环过《为唱》,循环过《呆呆一呆呆》,循环过《视线网》,循环过《大哉乾元》,甚至在高三每次考试前循环她翻唱的《好运来》。我从来没有在高中那些崩溃的时刻找过任何一个人,我每次都找到一首歌来救自己。到头来我都快忘记了那些回忆,只有年度歌单还记得。
然后她唱着——
“无论我选择何种未来 / 无论你心中如何不安
“最后还是放弃了愤慨 / 相信我已能独自承担”
我知道《一半一半》里的“你”另有所指,但我真的真的抑制不住眼泪,忍了三年还是六年还是更久,没有认真哭出来过的眼泪。舞台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一直相信我,一直陪我一个人走到最后。我从初二许下一个看演唱会的简单愿望,快到大二的时候才走到她身前,带着我身份上的成就上的些许自豪。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告诉她我做到了,我可以成为让她骄傲的万分之一的光了。
我做到了啊。只有她只知道我崩溃过多少次绝望过多少次。我真的该告诉她,我做到了。我真的好想好想告诉她,我真的做到了。我知道前路漫长,但我至少成为了小学时初中时最憧憬的样子。
——写到这里又哭了。可能《一半一半》得听一次哭一次了。
到此打住算了。我想告诉你“共鸣”二字的深刻,我想告诉你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,但这些东西就等冷静下来后写进另一篇随笔好了。
总之,感谢你小洛,未来也请多多指教。